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Simplicity is Beauty

簡單就是美. 有人這麼說.

有交響曲取名為簡單的, 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像EPSON那個多功能DVD放影兼投影機的廣告一樣. 我非常喜歡這個曲子, 布烈頓的夫子自道當然不錯聽.

BrittenSimple 

我其實是在CD的時代才知道這個曲子, 後來在聽黑膠時買了作曲家自己指揮的. 論音樂來說, 這曲子一點也不需要挖掘太多內含, 雖說這錄音有作曲家自己的意志, 畢竟年紀大了的人是會忘記許多年少的情懷的, 而我只是單純想享受那個音聲給我帶來的愉悅, 事實上布烈頓的曲子像這樣可以輕鬆欣賞的不多, 也許是因為這是年少的習作吧! 可能因為我的版本不佳, 所以並不能帶給我在CD時的那種喜愛. 現在它放在哪裡還得費一番心才找得出來吧!

我的版本其實是這個.

BrittenSimpleThomas

我說過, 我喜歡這曲子是源於CD. 多年後, 我遇到這張CD的LP版本, 為了回憶的目地, 我把他買了下來. 嗯! DMM刻片是讓人擔心的地方, 聲音會不會有點硬呢? 堂音會不會有點尖呢? 果然, 就像我對數位的CD可能不輸數位的LP的認知, 尤其是在非獨奏的演奏上, 我確實不覺得這LP有哪裡好過CD, 黃大哥來的時候有聽過他, 也覺得聲音硬了一點, 同樣是硬, 那取CD的方便吧!  所幸, LP的價格與當年的CD相差無幾. 這張LP就放在一邊, 不過因為是才買不到兩個月, 所以還在桌上, 只是被壓在許多唱片的下面一點點.

昨天裝起了我的琴臺, 聽了一些唱片, 卻見到它的一角, 於是就抽出來聽一下, 想說聽完要放到架子上了. 結果, 真的是一個Beauty. 這是一張堂音”做得”非常美妙自然的錄音, 比起Chandos那張有名的Bach改編曲不遑多讓, 音樂上可以顯現做曲家十幾歲少年的清新與單純. 連黃大哥也聽得頻頻點頭.

讓我不禁想到為何數位LP會比CD好聽, 一點都沒道理呀! 多年的聆聽生活讓我覺得實在是不能隨隨便便說哪張片好, 哪張唱片不好, 因為在不同的器材的演出下, 很多是會呈現不同的迷人的風貌的.

2009年11月23日 星期一

總爲浮雲能蔽日

李白詩〈登金陵鳳凰台〉:
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爲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這是我的朋友吳鳴兄在收到我為他製作的唱盤時所引的詩, 當時他費了一番心幫這唱盤取名為琴臺. 這唱盤歷經設計, 在請我已過去的好友群育兄製作金屬部分, 以及我的好友志淵兄製作底座部分, 群育兄過世後, 工作一度停擺, 多年後, 我的叔叔有德接手金屬加工部份, 然後產出我的現役盤, 之後再請國琳兄幫忙, 最後琴臺在吳兄處開聲, 再經一年, 這世上惟二的琴台也開始運做了. 人世變換, 聽著這盤開始唱歌, 心中感慨萬千. 相關的重要記錄可以在下面的文章中找到:

琴臺唱盤試聽筆記之一

琴臺唱盤試聽筆記之二

琴臺唱盤試聽筆記之三

當琴臺變成了蛋糕

死亡的況味

懷念群育兄和我即將完成的唱盤

曖曖內含光

黑膠唱盤的故事

超重量級琴台唱盤

恐龍級的男人

變形金剛

A Song For All Seasons

 

在經過這麼多事情過後, 當年與吳鳴兄一起規劃的琴臺的第二部開聲了. 由於我放置唱盤的台面不夠大, 所以只好犧牲以對稱的方式拉動唱盤. 馬達改採國產品的直流馬達, 很有力, 要不然拉不動這重達近30KG的重轉盤. 此馬達高速轉動實雜音大了一點, 還好我的Pulley車得夠大, 所以轉速變慢而且雜音變小許多, 即使在沒音樂的時候馬達聲音也不大聽得到. 但是由於太重了, 所以轉速必須要馬達啟動後約1~2分鐘才會穩定下來, 所以調轉速上需要比較久的時間以及多一點耐心, 我還在構思以後是不是要改用惰輪的方式來驅動. 唱臂用的是我一向推薦的Colin的長臂, Colin在軸心與外觀上做了一些修正, 好看一點, 重錘改用白鐵, 我將它一樣裝在單老師作的紫檀木分離唱臂座上, 運作起來非常順暢. 可惜抗滑裝置還是沒完成, 唱頭是colin幫我修好後的VDH DDT2. 聲音已經讓我非常滿意了. 不過要是再有抗滑就更好了. 因為近日我的腰閃到, 所以就麻煩Colin幫我裝起來並做好一切校正的工作, 我只在最後些微調整一下針壓而已.

唱放還是我的主力機, 朱師傅的超值唱放. 因為找不到多餘的訊號線, 所以只好暫時用一般的紅黑線, 有一點委屈它了, 也因此聲音少了一點點VDH慣有的豔麗, 不過已經是非常不錯聽了, 改天再幫他換一條好一點的線看看.

當初車這重盤時把直徑車得大一點, 這當然是有好處的, 沒想到造成在運轉時拿起唱片時的不方便, 我一向不喜歡軟質的唱片墊, 而喜歡將唱片直接放在銅製轉盤上, 可是現在不得不要裝上一片唱片墊了, 我再看看有沒有厚一點的碳纖維製的, 不過要是太貴就要再想一下辦法了. 總之就慢慢來吧! 反正也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

這是今天是聽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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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琴臺二號運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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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琴臺二號與我的另一個由製作琴臺過程中所衍生的唱盤放在一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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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為多年的唱盤製作故事寫下一個里程碑, 接下來會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而誰又會知道還要經過多久呢?

它的起點是吳鳴兄與我閒聊時的一個簡單的提議, 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我相信也多半豐富過程中所有出現過的朋友的人生吧!過程中要感謝的人很多, 照慣例, 就讓我感謝上天吧!

A Song For All Seasons

2005年12月, 台南的冬日一樣燦爛, 但是我今天卻必須為好友送行.




緣起是我的唱臂座計劃, 一段時間後, 群育開始為我車製我的唱盤的原型, 在一陣子的嚐試錯誤後, 我們決定做一個決定版. 就在一些配件一一完成之際, 他開始感到骨盆處隱隱作痛, 初以為是運動傷害, 但看著群育由90公斤的魁梧身材一下子掉了20多公斤, 我開始覺得不對了, 於是我打電話給我的好友李維揚醫師, 維揚覺得應該是肺癌轉移, 要我趕快送群育住院, 我逼著群育到成大醫院做全身檢查, 這是10月初的事. 接著在做了一些治療後, 群育決定回家與大嫂家人相聚, 群育知道我很忙, 要大嫂告訴我12月份忙完國科會計劃再去看他, 現在想起來, 大嫂與群育真是堅強, 一樣以笑聲與我在電話中交談, 還說等一陣子後精神好一點要回來把我的唱盤完成. 沒想到我在12/14那天接到大嫂的電話, 說群育已經安詳地走了, 身後留下一雙尚在就學的兒女, 年才45.

群育在今年暑假未發現病狀時, 已經必須持手杖而行, 但他還是唸唸不忘要幫成大的一些研究生做好他們的畢業論文所需的機具, 在機械系裡, 過去沒有群育的話, 許多研究生是畢不了業的. 我也因為他的身體不適, 不忍在他已然忙碌的工作再添負擔, 這個唱盤自暑假起就一直躺在機械工廠裡, 他一直跟我抱歉的是他車的精度不夠, 一直說要重車, 但一直沒機會, 現在才知道病痛讓他無法做到平常的水準, 一直到他人躺在醫院病床上時, 還說出院後要第一個幫我完成我的唱盤. 目前所有的組件還不夠兩個唱盤使用, 但是我會找人把缺的部份完成, 然後終我一生用下去. 連同最早做的那個實驗盤.


群育是我一生遇到最好的朋友,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是那麼短, 雖然他老是說他只是學校的一名職工, 但是做為一個老師, 我知道他是比學校內多數的教授還更夠格被學生稱呼為老師的人.


我一直想, 甚麼樣的音樂適合送給他聽, 現在的我雖然一邊流淚一邊在打這篇文字, 但是群育樂觀的性情, 一定不願意我選一首很悲傷的曲子給他. 我想就這一首吧!


Renaissance's A Song For All Seasons

Renaissance's A Song For All Seasons.jpg

From the start through all time,
Here upon the wind,
Disordered reigned hand in hand with Spring,
Earth and the fire,
Air and the water,
Moulded the sea and the landscape,
Moving---
Flowing with no seeming purpose,
Endless changing,
Survival,
Spring into Summer, time for reflection,
Time to grow,
World full of meaning,
Place re-arranging,
Face everchanging,
For all of our lives,
These are our roots and into our way,
We grow, we reap, and sow,
We reap and sow the seasons of our day,
Within the heart of all things from that day,
The Autumn scene brings the winters way,
Colours are shading,
Missing and Fading,
Turning towards,
Changing, living,
Each time the past and the future,
Holding together,
Tomorrow,
Winter to Springtime, a season for planning,
Time to learn,
World full of stillness,
World everwaiting,
Anticipating,
For all of our lives,
These are our roots, and it's our way,
We grow, we reap, and sow,
We reap and sow the seasons of our day,
We fall, while aiming so high,
We crawl, flying,
Man has North, South, East and West,
Man has trying,
A song for all seasons through
Man has,
North, South, East and West,
Man has music,
Man has,
North, South, East and West,
Man makes music,
A song for all seasons through.
Song for all seasons,
A song for all our time,
We will have a song for all seasons through.

謹以此獻給群育.
p.s.: 下次有樂友來找我, 我一定會介紹群育為我車的唱盤, 雖然群育沒能完全完成到成品的地步, 但這會是我最珍惜的音響器材, 也將陪伴我走完我自己的這一生, 然後期待在另外的時空裡, 我們會再次相遇, 然後相知.

2009年11月22日 星期日

草莓與咖哩雞

有什麼事情會讓我同時想到草莓與咖哩雞這兩樣看似不相關的食物呢? 賣個關子, 讓我先回憶一段有甘有苦的往事吧! 猜到答案的請保密,不要講出來, 猜不到的也請不要像Harry一樣總是先翻到後面去看結局, 那多沒趣呀!



小時候, 我的母親會煮咖哩雞給我吃, 那湯汁淋在白飯上, 冒著騰騰的熱氣, 一直是我童年的回憶裡最懷念的景象之一. 我的母親在製作咖哩雞時所用的咖哩粉是會常變換的. 有時是市場賣的現成咖哩粉, 就在一般雜貨店裡幾小包幾小包地出售, 偶而母親會到中藥行配一下她要的口味, 後來也有從日本進口的咖哩塊, 口味有甜一點的, 帶一點辣的, 或比較辣的. 日本進口的咖哩塊以我現在的品味是覺得他們都有共同的一點膩, 當然那時還見不到道地的印度或東南亞的咖哩, 所以我當時沒吃過.

至於雞肉, 母親當然選用最棒的土雞肉, 雞腿與雞翅會剁成小塊後再加進去, 當然其他的雞肉也是. 吃咖哩飯時, 我習慣把飯與咖哩湯汁分開, 要吃時, 用湯匙舀一口飯, 放進湯汁裡一下下再舀出來吃, 料的部分就單獨吃. 我不喜歡像父親一樣把一切和在一起的那種條理不清的方式.

自小到大, 我是不必動刀與鍋勺的, 就是所謂的手不動三寶, 連煎蛋都要母親弄. 我是這樣地被寵溺大的. 直到出國後.

我帶在身上的錢並不多, 那是家人借貸來的. 在紐約, 假如是外食, 一般是非常貴的. 當時, 學校的可樂一瓶要價0.75USD, 一個麥當勞漢堡要價3.5USD. 雖說我以前在台灣是照吃不誤, 但後來家中的經濟狀況下滑, 3.5USD的漢堡我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所以自己準備吃的是最省錢的做法. 在紐約, 超級市場的東西當然貴過外州, 不過一般說來不會比台灣貴上太多. 打折時, 買一箱 Coke, 平均一罐不到0.2USD, 至於雞腿, 一大盒, 12~18支可能只要2.99USD. 一加侖牛奶也就是1.99~2.49USD. 到美國, 在吃了幾個星期的吐司夾火腿與起士後, 我終於忍不住了. 我回想到母親煮咖哩雞的過程, 覺得並不難, 周末, 我跟房東借了一個大鍋子, 決定自己來煮煮看. 我上超級市場買了一盒微辣的佛蒙特咖哩塊, 一盒18支的雞腿, 一些蔬菜, 再加上蘋果. 為了得到較好的結果, 我買了一包貴一點點的黃標國寶米. 最後在離開前發現草莓在大打折, 一大盒才3.99USD, 比台灣便宜上好幾倍, 所以順便帶上一盒, 準備回到住處大顯身手.

我首先煮了一大鍋水, 把雞腿燙了一下, 然後倒了一大堆油到炒菜鍋裡, 把清洗後瀝乾的雞腿放進去後將表面煎成淺咖啡色, 然後在大鍋子裡把水煮開, 放進切好的蔬菜與蘋果, 等個三分鐘後接著把雞腿放進去, 再按照佛蒙特的指示, 把一半的咖哩塊另外放進水裡稀釋均勻, 然後再倒進鍋子裡一起攪拌. 我把火關小, 讓湯汁微微冒著氣泡, 同時也輕輕地攪拌以免鍋底焦掉, 所有該注意的我都小心的做到了.

最後我倒進一點點鮮奶, 然後心血來潮地放進十幾顆洗好去蒂切半的新鮮草莓.

香噴噴的咖哩雞好了, 這咖哩雞塊所煮出來的咖哩雞呈現迷人的金黃色. 而在此之前, 我已經預先煮好了而且放著保溫約15分鐘的國寶米飯了, 我的內外鍋水量放得很剛好, 這是大同電鍋煮出來的有一點黏又不會太黏的白米飯, 也很像是在家裡看到的母親煮出來的白米飯.  我照著在台灣時吃咖哩飯的習慣, 把飯與湯汁分開來吃的方式, 一個碗裝咖理雞, 一個碗裝著白飯. 我在桌子的對面也擺了同樣的東西, 包括餐具, 飯以及最重要的咖裡雞. 然後一個人, 在飯廳享受著這不輸母親煮的咖哩雞, 而且因為草莓的特殊酸味, 這咖裡透著一付清新, 我一邊自豪, 一邊感傷, 一邊眼淚就不自禁地撲簌地掉了下來. 吃完我自己這份, 伸手把對面的那份也拿過來吃個精光.

洗完碗,  我一邊念書一邊等這咖哩雞涼了後, 就直接把它放進冰箱裡屬於我的那一格.

這一鍋咖哩花了我不到10USD, 我的如意算盤是一天吃一點, 大概可以吃上個十天, 這樣我一天的餐費就不到1USD, 即使加上早餐的吐司火腿與牛奶, 也才超過1USD一點點而已. 這樣我就可以把一個月在吃的方面的花費控制在約40USD. 加上房租160USD以及車錢, 一個月的基本花費不到250USD, 假如不打電話的話. 而事實上, 我也沒什麼電話要打, 通常也就是母親與家姊從台灣打電話給我的機會居多.

不過,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就不在天真以及過去不懂生活的我的控制之下了, 這一鍋美味的咖哩雞像是人老珠黃的糟糠妻,只是它變老的速度快了一點, 心上的朱砂痣沒幾天就成了牆上的蚊子血, 等到第參次我拿出它來加熱時, 所有的雞腿肉像是秋日的花瓣一片片地離開花梗掉落一樣, 一下子就從骨頭上分離了開來, 平均地散在整鍋咖哩裡面, 等到再下一次時, 雞腿肉從肉塊變成肉絲, 再下一次時, 肉絲就幾乎被分解成肉屑了, 還好那時奈米技術還不發達, 否則這些肉屑恐怕要被分解成奈米肉粉了.

至於顏色, 那更是糟透了, 金黃色變成土黃色, 土黃色變成咖啡色, 再下去我就不忍說了. 夏日裡閃著金光的玫瑰, 在入秋時化為塵土, 在這裡你不得不承認造物主很喜歡隨時隨地拿這碼子事來跟我們開玩笑, 連煮飯吃飯這檔子事也不例外.

倒掉嘛!我想. 照我以前的公子哥的習性是肯定會這麼做的. 不過我沒有, 因為想到那是花了我10USD以及一個小時的辛勞煮出來的. 我決定照原定計劃, 在接下來的七天裡, 一天天讓鍋子裡的東西減少. 每天, 我面對新鮮與香噴噴的米飯, 加上糞土色的咖哩雞肉屑湯汁, 把視覺與口感徹底從我的感官裏暫時剔除, 我一口口的吞嚥過程裡, 還是可以確實無誤地感受到它的香味, 甜味, 辣味以及可口的酸味. 最值得慶幸的是那草莓真是又大又好吃, 那是餐後我所能得到的惟一的獎賞.

當最後一天到來, 我清空了那一鍋咖裡雞時, 我的房東, 年邁眼睛不太看得見的房東的母親, 來自大陸與香港的兩位室友, 用無比欽佩的眼神看著我, 因為他們到後來用肉眼都分不清楚那是什麼料理了, 假如它還可以被稱為料理的話, 而一個來自號稱富裕的台灣的學生竟然可以把它吃完. 不簡單, 不容易, 苦了你了, 他們說.

那一天, 我並沒有如同第一天吃咖哩雞時掉下眼淚來, 我的心裡反而覺得平靜又平常無比, 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 我告訴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比這還苦還難的事還多得很呢! 事實也證明, 我在紐約的前兩年裡, 要遇到的難過的事還真的不少呢!

當然, 接下來的七年裡, 我沒有再吃過一次咖哩雞, 一直到回了台灣後在某一次與朋友的聚餐裡才再次開啟我吃咖哩雞之門, 不過隨著我發願不吃肉之後, 我就又沒機會吃咖哩雞了, 當然, 不帶肉的咖哩料理我現在還是常吃的. 過去的那一段經驗並沒能把我對咖哩的喜愛消滅, 一部分原因是咖哩真的本身就是一樣可口的料理, 但是更多的理由是我從咖哩料理裡可以感受到母親對我們的愛, 那是我這一生最最幸福的事了.

另外是要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也就是隨著這次的經驗, 我那時決定要好好學一下自己煮東西吃, 當然了, 我也體會到自己當時有多笨, 那時, 我應該把一鍋咖哩雞分裝成小包, 每次要吃時拿出一包來解凍加熱就成了. 也因為我有心學好煮菜, 那一段紐約求學的時間裡, 我的煮菜技術在同學裡大概就只輸給一兩位女同學而已. 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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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什麼有趣的事情會讓我回想到這段往事呢? 當然是有關咖哩雞與草莓的事情囉! 喔! 假如你年未過18, 那麼請自動跳過下面的文字, 免得人家說我為老不尊. 故事到這裡應該是夠精采到可以當作完美的結局的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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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你確定你是超過18歲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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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我最一剛開始的房東與室友分別來自香港與上海, 這兩個地方的人習慣將脖子上的情人的吻痕戲稱為草莓或咖哩雞, 至於哪一個是香港的慣用語, 哪一個又是上海的慣用辭我是記不得了.

有一天, 我的一個學生來跟我討論論文. 喔! 他當然是超過18歲了, 事實上他已經是個研究生, 所以應該有23歲了. 我們討論完論文後, 照例我會關心一下學生的生活狀況, 就在這時, 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有好幾個吻痕,  我不自禁地想起這段咖哩雞與草莓的往事, 一下子, 所有跟這鍋咖哩雞有關的酸甜苦辣滋味都湧了上來,  我的視線也指向遙遠的, 十多年前的學生生活. 時間也就似停止了的一般, 停在我25歲那年, 初到紐約, 住在A train的Grand Ave.的那一段日子, 當然還有那一鍋糞土色的, 我的料理初體驗.

一時之間, 我忘了要把我的視線的延伸線移開到學生的脖子以外的地方, 而且我的臉上大概是泛著異樣的光芒吧! 這表情我猜大概是忽而苦笑, 忽而憂鬱, 忽而哀傷, 忽而釋懷吧! 因此我的學生大概以為我是在注視著他的咖哩雞草莓, 開口打斷我的思緒, 像是非常不好意思而扭捏地向我解釋說那是他的女朋友為了作弄他所故意吸吻的. 我回過神來, 停了一下才聽懂他的話, 我笑著說, 沒關係啦, 年輕人嘛! 好玩就好, 不過要小心, 不要弄出麻煩事情來, 也一定要好好對人家負責喔!

我語帶玩笑地說著. 學生一下子脹紅了臉連聲說是後趕緊告退.其實我另一個的意思是:

年輕人嘛! 煮菜好玩, 但是不要把菜弄得奇奇怪怪就好, 而即使菜不好吃, 終究是自己煮的, 還是要負責任的吃完它喔!

對了, 今天忘了介紹唱片了. 就這張吧!

BreezePerlman

帕爾曼跟一堆朋友弄的Jazz. 很發燒, 好聽又輕鬆, 至於它跟草莓咖哩雞的關係我是找不出來的啦!

2009年11月19日 星期四

Root Canal

Root Canal者, 根管治療也. 這一日我的牙齒崩壞, 這當然算不上是世界末日, 我想, 不過就是一顆牙齒罷了, 當牙醫說要根管治療, 我也不太當一回事, 雖然我從小到大還未見識過根管治療為何. 朋友說,  根管治療就是在牙齒中間開一條管道, 把神經去掉, 台灣話就是抽神經是也. 每次去個三十分鐘, 分個幾次就搞定, 他說得輕描淡寫, 神經也抽得雲淡風輕.

那一天, 我用漫步(Promenade)的方式輕鬆地到了醫院, 掛了號. 樣一般人遇到了醫生一樣, 坐上了醫療椅, 我馬上覺得自己似乎矮了一截, 變成了侏儒(Gnomus)一般, 可惜同是侏儒, 我沒有哈比人的勇氣. 我盡量想像著朋友先前的描述,  把我過去治牙齒的不快經驗盡量拋開.

MussorgskyGate



醫生說, 你漱個口吧! 先熟悉一下怎麼讓水流到水杯來以及坐在椅子上的高度與姿勢. 醫生接著以相似於漫步的方式整理他的器械, 然後跟我說, 我現在要幫你打一下麻藥, 會有一點痛, 不過一下子就好了. 當麻藥打下去之後, 周圍的氣氛丕變, 我似乎來到一座令人心情沉鬱的古堡(Castello), 我在國外旅行時見過許多美麗的古堡, 在童話裡也會遇到迷人的城堡, 美一個城堡都會伴隨著一段動人的故事, 可是卻沒有一座像是這樣的, 讓我的心情慢慢的下沉再下沉. 相反的, 醫生卻如同進了他喜愛的花園(Tuileries), 地上布滿了他喜歡的玩具, 更棒的是這裡有一隻玩具侏儒, 張著嘴巴不能說話, 也不能動彈, 可以任他擺布. 當牙鑽啟動時, 我的牙齒與牙鑽之間開始了劇烈的爭吵(Dispute), 可惜我的牙齒跟它的主人一樣總是在一切的吵架的過程裡吵輸但是又不是那麼甘願乖乖就範, 加上它的構造似乎跟其他人的牙齒不是那麼相同, 鑽牙的進度就如同老邁的牛拖著的牛車(Bydło)的前進速度一樣, 緩慢而痛苦, 痛苦而緩慢, 再者, 因為嘴巴裡夾著東西, 口水無法吞嚥而逕往嘴巴外流出去, 醫生發現後連忙說聲抱歉, 因為他忘了把吸唾管放進我的嘴裡了, 但是也由於吸唾管不斷吸取唾液的關係, 口水雖然不再外流, 我的嘴巴卻因為漸漸變得乾燥而感到難過.

趁著這放置吸唾館的空隙, 我有了短暫的喘息機會, 可是當根管治療的工作繼續下去時, 醫生拿出一根根尾端握柄處顏色各自不同的細針, 金屬部位成螺旋狀, 先是插了一支進去, 然後再換另一支, 接著不斷地換著針, 直到我的根管裡插了好幾支這樣的針, 每一支針在插進去的過程, 醫生總是用有節奏的方式來來去去試探著可能的方位與深度, 當幾支針都插好後, 我的牙齒的酸與抽也如同用有節奏的方式跳著舞, 這幾支針就如同幾隻未孵化或剛孵化的小雞(Chicks)在我的根管裡跳著舞, 讓人哭也哭不得.

醫生跟我的對應關係就好像巨人對著侏儒, 又好像是一個很富有的猶太人用很威嚴且不可抵抗的口氣在吩咐另一個貧窮的猶太人一般(Goldenberg and Schmuÿle). 而我, 就只能張著嘴巴聽憑指示. 而因為我的根管似乎複雜難以搞定, 時間拖得太久, 醫生必須追加麻藥, 而且許多步驟也需要重複, 不僅如此, 醫生還拿出帶有指針的儀器, 一端(接地端)放入我的嘴裡, 一端接上探針的尾端, 一面聽著儀器發出的聲音, 一面看著儀器上指針所指出的讀數, 然後拿出酒精沖洗我的根管, 同時用吸取器抽出酒精以免酒精流到我乾燥的口腔而造成疼痛, 我斜眼看著檯面, 這麼多的玩意兒就如同在一般在市集(Limoges. Le marché)裡所能看到的五花八門的物品. 而所有的工具的用途不過就在對付我那小小的, 微不足道, 讓人痛入心肺的根管.

我帶著插在我的根管的那幾支我不太清楚數目的針(或Chicks), 依照醫生的吩咐, 走向X光室, 我穿上鉛衣, 醫生關上了門, 雖說這拍照的時間短到只有三秒鐘, 我卻覺得在經過這一連串的過程之後, 我已經不過就是一個死人, 死了三千年的人, 在掩埋在地下墓穴(Catacombae)的三千年的時間裡, 我不斷地與穿越時空中的活人與死人對話(Cum mortuis in lingua mortua), 在此, 語言似乎不造成任何溝通上的障礙, 三千年後, 我被當作古蹟或古物一樣被粗魯地挖了出來, 放置在冰冷的金屬檯面上, 赤裸裸地, 一絲不掛地, 無法顧慮到羞恥心地, 不能反抗地, 任由一堆人指指點點, 捏來捏去, 考古學家用X光機來辨別我被掩埋的年代以及我可能的死因.  等到步出X光室, 魂歸來兮, 我從枯敗已久, 血肉已盡的軀殼裡脫身, 可是卻在下一刻踏入了女巫(Baba Yaga)的陷阱, 只見掃把與棍棒齊飛, 電鑽和針筒分進合擊, 失去一切氣力的我只能任由他們擺弄, 一點也無法還手, 這是身為一個侏儒, 一個窮漢, 一個死屍, 一個活死人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 還流不出眼淚來, 一切的悲切只能用吳型的方式往肚子裡吞吧! 可是骷髏有肚子嗎? 我想沒有.

等到一切告一段落, 醫生宣布此次的治療可以告一段落了, 最後就是把臨時假牙裝回去就可以了. 我慶幸我終於可以離開惡魔女巫之屋了, 沒想到, 在最後階段, 醫生一個不小心把清潔用的酒精一古腦地倒進了我乾枯的嘴裡, 我的嘴巴如同被倒入一大口燒熱且具侵蝕性的鹽酸一般, 又似大火將城門(Great Gate)焚了起來再用攻城用的木柱撞了開來一樣, 我的身體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醫生手上的鑽子碰到了我的下牙齦以及上嘴唇, 將這兩個地方碰出了洞來, 血液立刻流了下來, 醫生趕緊用吸取器將酒精吸出, 接著上藥止血. 此時的我, 已經耗掉全身僅餘的氣力, 癱坐在椅子上. 醫生做完緊急處理, 裝上臨時假牙, 再加上連聲的抱歉, 此刻, 我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了. 該結束的總會結束, 而結束時不該留下一絲絲情緒才是, 不是嗎?

一句沒關係, 我帶上眼鏡, 收拾好背包, 如同我來時的緩步一樣離開醫院, 不同的是, 在這段時間裡我已經從生到死, 再由死返生, 短短時間, 經歷了人生的所有一切苦難與無奈, 寧不欽幸!

好了, Mussorgsky的展覽會之畫一般是在30分鐘左右可以演奏完, 我的一次Root Canal治療是2~2.5小時, 也就是上面的經歷我要來個四到五回合才算結束, 夠慘吧! 而最慘的是一共要做5~6次這樣的治療. 所以這樣的展覽會之畫總共要看約25!30次, 過去,我在紐約的六, 七年間拜訪過的各大博物館的次數加起來都還沒這麼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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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希望這文章不會壞了下次您聽展覽會之畫的心情.